搬到那个公寓大概是二月份。是个新的公寓,住户陆陆续续搬了进来。物业人员格外热情。大概是人少,楼道碰到,都是毫无违和感的点头之交。电梯里有一面海报墙,没有软广,每个月都会张贴一张写满这个月的集体活动的海报。人之性恶,哪一天这个月贴着上个月的海报,我会暗自窃喜,为自己的懈怠找到一个出口。我会想物业人员也被时间赶着,公寓也慢慢老去。遗憾万分,从未发生。每个月的月初,新的海报准时贴上。我从没参加过任何活动,新的海报就是告诉我时间在向前走。十月的海报是橘色,加州郊外应是星星点点,到处打灯的人。
人各司其职。贴海报的人,却成了推着我朝着时间向前的那位。
秋天有声音。或许从第一声叹气开始。风吹过树叶,沙沙作响,落叶慢慢飘落。风干后的落叶,脆脆的,碰到水泥地上,像咬开薯片的声音,咔嚓,咔嚓。春江水暖鸭先知,等到满地落叶,总能看到小孩,成群结队地踩上去,应该很软吧,吱吱作响。笑声也吹起落叶。
秋天有温度。阳光也会随着落叶的颜色,变得柔和。傍晚的太阳,像烤箱里恰到好处的红薯,金黄,焦脆,扑面而来的暖流。秋天的光格外慵懒。记忆里,小时候经常在秋天体验感冒初愈。有的时候打完点滴,烧退了,从医院门出来,感觉那些傍晚的光才是治愈我的原因。
秋天的声音和温度是私有的。往往也与生活节奏背道而驰。需要你慢下来。老人和小孩,往往擅长于此。年轻一些,或多或少就会对她们嗤之以鼻,偏爱能被具象化的感受。
我在杭州长大,经常随家人会短途旅行,亦或工作,亦或回老家。夜路居多,小时候,就有种莫名随父同去,奔赴沙场的感觉。所以格外喜欢夜路,也格外喜欢road trip。路上总会主动去找休息站,想着小时候的我会觉得,到了休息站,便可以像大人一样,买的一桶泡面,加香肠和卤蛋,烫着吃。
以前,坐在车后排,总能一路酣睡。从小路,到国道,到高速,路途便从四个小时,直逼两个小时。中途休息的餐馆也变了一路。从横店,浦江,到诸暨,到绍兴;从姊妹饭店,到高速休息站。从蔬菜五块,小荤十块,砂锅十五,米饭免费;到现在玲琅满目的网红店,卖着内蒙古草原牛肉干。路上的人,也变了吧。以前,玻璃窗那面,小菜都码在蒸汽加热的金属桌面上,穿着白卦的阿姨,点菜的同时也会闲聊几句。都是晚上到休息站,人少。父母喜欢用热水把碗筷杀菌消毒。大家会簇拥在一起。谈论工作的时候,我只是听着,但却总感觉与我相关,也参与其中,血脉相通。
到上次回国,还会莫名地去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快餐馆。一碟碟菜在蒸汽加热的金属桌面上。现在点不了许多了,一样用热水烫过的碗筷,簇拥在一起的时候,就像那些晚上。
很多年前了,第一次坐同学开的车,有一种莫名地违和感。感觉,像小孩开着大人的车,不切实际。如果出行到一小时以内的地方,没人会睡觉,就一路唱歌。去代顿,是一个下午。前后两三辆车,结伴而行。我开着车,有人在车上睡着了。到了目的地,阳光洒进车内,半照在脸上。我把车移到树荫底下,我没喊醒她,想着这个梦里,我也参与其中。
入秋了。如果你能早起,六七点就能见到贴着窗的寒露。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。到了八九点,阳光会把白雾驱散,世界因为清晰便具体了起来。